1.12.2013

(32) 我嫁!




        我們廣東人,喜歡說一個「嫁」字。「嫁」即是「的」字。我嫁,即是我的。對於差不多任何事物,她大約已能分出主權誰屬了。譬如掛著的西裝長褲,她會說「爸爸嫁」,母親的拖鞋,她又會說「媽媽嫁」,而一切玩具,殆無疑問,都會是「阿女嫁」了。因為她對「我」字的運用,尚未成熟,人人都說我,但誰是我呢?她不曉的,她只懂得,「阿女」即是自己。

         這天,我坐在沙發上,一時無聊,拿起她的一個玩具娃娃在手裏。她馬上走過來,說,「阿女嫁!」我笑看回答她:「阿女嫁?未到時候呢,到二十歲吧,長大了才可以嫁!」

        但在一秒鐘之內,我忽然失神了。因為竟會聯想到二十年後。這麼活潑蹦跳的一個女兒,竟要離開自已?真的似乎是不可思議。我想到詩人余光中先生,他描述女兒待嫁的情景,首先是信箱中忽然時常接到一些字跡歪歪斜斜的信!

        二十年後,我想,這正和二十年前我們無法逆料今天一樣,有太多的未知數。人算怎如天算呢?但想到未來的分別,不禁有一絲黯然。

        但很快地,我們又忘情到那些永恒的孩子遊戲裏了。譬如,楊家有一個叫「豪仔」的小男孩,大約有半歲。我有時叫女兒來身邊,她不肯時,我就會叫,豪仔來,叔叔錫豪仔!這時,她就會馬上妒忌了,立刻擠上前來,生怕這個爸爸,會被別人佔去。

         道理真是相同的。到將來,我怎樣面對她的男朋友呢?這個問題,想起來都有趣。到她的男朋友,一本正經的走到我跟前來,規規矩矩地叫一聲「世伯」,我會怎樣應他?一切全是想像,也許到時,他們不作興叫世伯的。寫到這裏,不由得十分佩服我的外父大人。想當年,我第一次叫他世伯,他含含糊糊地在喉裏應了一聲。他的心,是怎樣想的?想起來就好笑。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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